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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古经跋(二 淳祐八年十一月 宋 · 税与权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五、易学启蒙古经传
邵子《皇极经世》,于六经止取经圣人之手者四。
然四经中,《易》又经伏羲、文王、周公之手,则此经可谓最古。
而卷第最不明,盖汉、魏以来诸儒之罪,而王弼、韩康伯尤其罪之魁者也。
按史,费直虽以彖、象、《文言》参解《易》爻,初不言分传以附经。
《魏志》谓郑康成始合彖、象于经,厥初犹如今《乾》卦,附之于后。
王弼,则自《坤》以下,各爻联缀之,标题乃以上经《乾传》至下经《丰传》分为六卷,已不知于义何居。
韩康伯又以上下《系》为七、八卷,而《说卦》为第九,则统《十翼》中,《序卦》为第十,《杂卦》为第十一,通谓之《周易》。
第九卷末,复以王弼《略例》足成《周易》,为十卷。
使文王、周公上下二篇之经不成二篇,而孔子《十翼》不成《十翼》。
汉魏迄今几千馀年,列于学官,专置博士,无一人能辩其非者,惑世诬民,抑何甚哉!
故曰:汉、魏以来诸儒之罪,而至王弼、韩康伯尤其罪之魁者也。
先师魏文靖公在时,相与叹恨,尝欲刊正之而未果。
予既本邵子定著《周易古经》二篇,冠于《十翼》,以酬先师九原之志,而从丞相克斋游公质之。
吁!
前圣作经以俟后圣,而异学汩乱如此,顾惟晚陋,何敢轻议古人?
然不则道不见,知我罪我者察焉。
是岁日南至,与权再题。
周易古经跋(三 淳祐九年正月 宋 · 税与权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六五、易学启蒙古经传
予既本邵子定著《周易古经》上下篇与《十翼》如前,而谓昉乱圣经者,汉、魏以来诸儒之罪,而王弼、韩康伯尤其罪之魁者也。
或靳之曰:「嘻,其甚矣!
《易》非王、韩,何以传至今?
子独不见先正尝黜与注疏异说者乎」?
予曰:不然。
《易》更三圣,虽暴秦焚书,《易》以卜筮获免,此殆天未丧斯文也。
按《西汉儒林传》,费直始以彖、象、《系辞》、《文言》十篇解说上下经,岂曾错杂二篇与《十翼》哉。
东汉马、郑首乱圣经,王、韩尤而效之,故范宁著论,谓「浮虚相扇,儒雅日替,其原起于王弼、何晏,其罪深于桀纣
桀纣之罪祸一世,王、何之罪迷历代」。
予尝考王、何与韩三人之本末,盖王、何同仕正始,而以曹爽兄弟为主。
尚老、庄,世讥其叙浮义则丽辞溢目,造阴阳则妙赜无间,然坐曹爽党而摈。
晏则自以为与夏侯太初、司马子元得《易》之神深者,亦坐曹爽而族。
康伯,虽孔氏颖达言其亲授学于王弼,然诋《序卦》非《易》之缊,已无忌惮,而史载其与袁宏辩谦亦卑,而无甚高论。
本朝接南北五代道丧文弊之后,一时名卿,姑以注疏不可倍,而矫士习之轻浮,遂使世之父祖诏子孙,师诏其弟子,锢成风俗,牢不可破。
不知《易》经数圣人手,而《论语》乃亲传孔门格言,岂彼晏等仕操、懿者,可污篇端而擅古注、集解之笔哉。
孔子大圣人,迁、固以为晚而喜《易》,读之韦编三绝
紫阳翁以《史记世家》订之,谓孔子反鲁,实哀公十六年丁巳,时年六十八。
然定《书》、删《诗》、正《乐》、序《易》、彖、象、《说卦》、《文言》,有「假我数年,卒以学《易》」等语。
然则紫阳翁盖信迁、固「晚而喜《易》」,而不信何晏《论语集解》「五十以学《易》」云耳。
虽弱冠而废死,康伯踰四十,惑于日者而病死,乃敢干乱文王、周公之经,而轻訾孔子《十翼》,揆以《春秋》斧钺,诛绝不贷。
而三圣遗经,奚待若人而传?
千百年间,仅有范宁声其罪而讨之。
子以予言为过,岂是非好恶果异乎我心之所同然哉。
因答或人,而志其说于此。
岁己酉正月与权谨三书之。
学论(下)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净德集》卷一八、《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六
天下之学而可齐以法,固无有也,学之兴废,系乎时之好恶则有焉。
昔者《春秋》为经一,而传者三,师徒异论,父子异说,世主惑于其间,天下从而取舍。
是以武帝好《公羊》,则《谷梁》废;
宣帝置《谷梁》,则《公羊》亦诎;
左氏之书乃不为世用。
刘歆、郑众、贾逵、陈元辈辨析是非,折以中道,然后三家之学并行于汉,而传习至今不绝。
方其舍而不用,与其取而立之,特一时之好恶耳,未能破碎大道,败坏风化也。
今则不然,六经之旧说,先儒之所讲解,多士之所宗师,朝廷之所崇信,凡立于学官者,一切摈弃,以为无取,而乃独伸一己之私见,力毁万世之公议。
一夫倡于前,百夫和于后;
百夫倡于前,万夫随而和之。
虽亦出于世俗之好恶耳,而于大道有破碎,于风化有败坏,此君子之所深忧也。
夫《易》者,生于数,而成于变化,圣人所以尽三才之理也。
其吉凶祸福、进退得失之涂,其安危治乱、否泰消长之势,其隐则造于几微之先,其显则立于神用之表,乌可以七八九六之数言哉?
是故刘牧以数解,不若辅嗣以用说也。
《诗》者,出于性情,因人之善恶而形之言也。
日月星辰、风雨云雷霜露、山川草木、鸟兽虫鱼、衣服器用,或目之所触,或意之所寓,茍可藉之以为言而谕人者,莫不备有。
方其为言也,何暇考合于名数制度而后言哉?
是故康成以礼求,不若毛公以意得也。
然则《易》以数解,《诗》以礼求,犹不能知其旨,而况以字说乎!
字之大本,莫过六书,引而伸之,触类以长,而天下之字,尽在是矣。
一字不足以言事物之义,则至于数字;
数字不足,则至于百十;
又不足,则至于千万句。
字者所以成文,文者所以言义,安有一字而能言事物之义哉?
且字有体也,有用也,今夫以健言《乾》,以顺言《坤》,以止言《艮》,以动言《震》,以入言《巽》,以丽言《离》,以险言《坎》,以说言《兑》,则可也,凡可以一字之义测,皆其体也。
何从而为《乾》,何省而为《坤》,则一卦之用,六位之变,固未之尽,况乎造化之馀蕴,神明之妙用,而欲释以一字,是犹以寻丈之竿而测沧海也。
成功告神谓之「颂」,立政垂法谓之「雅」,系其国俗谓之「风」,指物明事谓之「比」,取譬申义谓之「兴」,兼总辞体之用,丁宁反覆,务尽其情而不厌,一篇之中屡致意焉谓之「赋」。
故《桑柔》之作凡十六章,《閟宫》之一章凡三十八句,如此者,安可以一字为解乎?
昔人说《尧典》数字之文至数十万言,班固以为癖儒之患,盖破碎大道,学者深蔽。
今乃区区求考于点画从省之间,则破碎又甚于「曰若稽古」之说也。
且上所好恶,风化治乱由乎此出。
昔晋之公卿徇其宗尚,终日驰骋于冲寂虚旷之域,若乘轻舟以适江湖,泛泛然自得而忘归。
其于天下国家之实,不一语及焉,其视生民,盖亦尔我而已。
故奸雄伺隙而起,则无术以救,终之覆亡坏灭,流祸数世。
迹其由来,盖王衍、王导辈为罪之倡。
今之解经者,不以庄则以列,不以佛则以老,浩乎其无涯,冥乎其无心。
指鬼神之情状以言乎分义,推有无之体用以及乎政教。
三纲五常之所先,君子之所取以守,人伦之所恃以安,一切置而不议。
旷日持久,则安危治乱之任,其谁尸之?
西晋之风,将复见矣!
此君子所以深忧而不能已也。
安得循理知变之士,与之言学哉!
枢密刘公墓志铭1087年6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一、《净德集》卷二一、《宋元学案补遗》卷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元年三月某日,枢密学士朝议大夫、充泾原路经略安抚使马步都总管兼知渭州军州、管内劝农使彭城郡开国侯食邑若干户、食实封若干户刘公以疾薨于位。
驿奏至,朝廷悼之,遣内侍护丧以归,赐赠加等,凡所以赈恤其家者甚厚,诏赠太中大夫
明年七月某日,乃葬于颍昌府某县某里,循礼考吉,务其称也。
公讳庠,字希道,世为彭城人,其先盖汉楚元王交之后。
曾祖讳某,祖讳某,皆恬于隐晦,爵禄不及。
考讳某,博学知道,为世大儒,有器业可巨用,不幸仕龃龉,终青州观察推官,门人考其德义,谥明道先生,累赠银青光禄大夫
妣李氏,生显家,有贤行,治家教子如古烈妇,以公贵累封某郡太君
公少孤,八岁能诗,为石曼卿所器。
年十四,以文谒明道先生之友蔡文忠公,公奇而婿之。
文忠遗奏,试将作监主簿,调宋城县主簿
用程文公荐,改陈州司户参军,移莫州莫县,治塘水,溉民田数千顷。
嘉祐二年进士第,六年,迁著作佐郎、知河南府伊阳县
英宗践阼,迁秘书丞
修奉昭陵,百货之须,动辄千万,公治之有序,邑人不告病,而官亦足用。
太常博士、充高密广平两县教授
是时诏两制御史,知制诏蔡抗荐公可任。
英宗以灾求言,公即上书论世务十馀条。
英宗嘉叹,以书示宰相韩忠献公,且问所以,韩以不识对,上益重之,遣内侍宣旨,有「甚知才美」之语。
遂用荐除监察御史里行
及对,英宗曰:「欲用卿久矣,有大臣言卿与蔡抗亲,朕答以内举不避,虽亲何害」?
󲦤绅士大夫咸以为用公之当。
九月壬子朔,日有食之,未数日,陈张幄具后苑,以待宴幸。
公言去日食太近,非畏天之威,恐惧修省也。
乃为罢宴。
会圣宫创仁宗神御殿,宏丽过制,费钜万,公谓「天子之孝,不在宫庙之奢靡,在继先志,隆大业。
今营建甚盛,非所以昭先帝俭德」。
英宗为损其制。
襄阳郡王允良郊祀不陪祠,久罢朝谒,公陈其桀傲慢上帝,无人臣礼。
奉宸库失盗,公劾巨阉领皇城司职事者,以严宫城之禁,「愿陛下不以近习挠天下法」。
英宗曰:「法令之设,内外一体」。
翌日都知以下皆论罪。
李珣犯销金,开封府以中旨辄释,公累言乞正国典;
请对,又陈之。
英宗曰:「朕岂私一李珣邪?
仁宗外家,若行之,天下谓朕如何?
更不须言」。
公知上意如此,方已其论。
又尝言:「命令失,名器滥,则知制诰还词头,门下封駮,愿申饬臣子举职如故事。
谏官、御史皆所以补阙失,柅违谬,宜增其员」。
吕诲等既去位,公累疏乞留。
又求对,奏:「诲等忠正敢言,意在爱君,陛下奈何轻斥之,以累盛德」。
上曰:「朕本不贬,自是等不肯留尔」。
公恳请召还,词不少屈,时论韪之。
英宗不豫,公力陈「日食星变,宜崇俭纳谏,布惠泽,以解天意,则转灾为祥,圣体当享无疆之休」。
久之,朝政多自中出,皇嗣未立,人心尤不安。
公独拜疏,谓:「太子,天下本。
汉文帝、唐太宗皆于即位元年预建太子,为宗社无穷计。
颍王长且贤,愿陛下亟立为皇太子」。
上感悟,大位遂定。
又请颍王侍禁中,阅天下奏报,降付如平时,俟康复乃罢,则圣躬便于颐养而机务不壅;
宰臣韩琦、枢密使文彦博宜夜直,以安人心。
英宗崩,百官临福宁殿,太官给肉食。
公谓「先帝弃四海,臣子岂知肉味?
请给素食,庶近礼」;
「州郡遣子弟纳贡,贺即位,恩补过幸,宜罢去」。
事虽不行,识者以为是。
以神宗登极,恩补主客员外郎殿中侍御史里行
未几,迁右司谏兼提举国子监
一日,神宗语及汉武事,公对曰:「王者当上法尧舜之德,下迹成、康、文、景之治,汉武不足为陛下道」。
神宗悦其忠。
时边臣有邀功致戎者,本非朝廷意,公疏其奸谋,请寘于法,以谢天下。
及下二府大臣措置边事之宜,定以公罪,庶几不茍简误国事。
又陈中国禦戎之体,守信为上,武帝深入为下策。
宝元时元昊叛,五来五背,天下为之困敝,今莫若宗大信,舍近功,为国家长利
古者冢宰制国用,量入以出,请诏二府议大计。
京师久不雨,蝗害稼,公引王弼、京房说,以为阴不能固阳,故不雨;
臣安禄兹谓贪,厥灾虫。
请黜臣下不胜任、安禄无德、蔽恶为孽者,则雨以时降,蝗不为灾。
又乞贳孙琪,留马默,以来直言;
优容王陶,以全恩旧。
公之启沃献替,正纪纲,纠奸佞,著闻于人者如此。
其秘词切论未尝语于私者,则莫得而知也。
是年秋奉使大辽
故事,两朝国忌不相避,公将还,度以正月八日至白沟,宴用乐,然是日英宗小祥也,公具以告,愿于涿州插宴,则八日雄州,且行香,得遂臣子之志。
辽主叹美,从公言。
使还,除集贤殿修撰、充河东转运使,盖公论议刚果,权贵忌之,而利其去也。
时晋地旱饥,军费日广,公计一道之产,惟铁利为饶,请复旧冶鼓铸,通隰州温泉盐矾,博易以济用。
又请募民入粟塞下,预为足食计,悉听之。
俄迁起居舍人、除天章阁待制,改河北都转运使
契丹入侵霸州土场为己地,兵疑我,河东亦奏契丹徙帐西京,朝廷为之动。
诏公验状,公曰:「云朔去岁饥荒,孰便于屯聚?
今往西京者,不过集部族数万人,西胁秉常,南疑中国尔。
安肯舍定州平易之涂,趋并、晋险阨之地而入寇乎」?
又以五说料其必不能有为,宜安静持重以待,可遂无事。
后果如公言。
二股河之役,兴兵无馀力,边城遂不完,公谓城垒之设,俯瞰敌境,势不在河防后,请辍二股役兵,备霸州等城,以严守禦
黄河起春夫,御河继之,凡十七万九千人,期以期月罢。
公谓今年河始东流,其南北岸创堤防千馀里,以夫役争土功,力不足用,虽责以速成,未见实益。
愿减半先治其急,而徐其他,则无枉费劳民之患。
诏约二股北流口,以拔水势。
公言:「河方东流,而遽遏其北,则澶、滑以下,将有溃溢之虞。
傥以岁月分杀其势,渐议闭塞,乃得治河之策」。
宦者程昉乞益兵助御河之役,欲以奏功。
公谓督工于盛夏,则暍死者众,乃奏缓之。
又请销开塘口泄水势,外示设险之方,而内不失蒲苇樵苏之利。
朝廷皆信其
青苗令始下,公谓不可行,奏愿罢之。
岁馀,差知成都府,以亲年高,不拜,得知真定府
属并晋用兵之后,民疲不聊生,上以安辑之旨谕公,又除河东都转运使
至则宽力役,蠲逋负,赈流散,以称上意。
凡三阅月,乃召还,知开封府
前此,议者置厢官分治府事,凡轻罪听决遣。
公谓:「京师多豪右,厢官体轻人不畏,或缘而宽纵有罪。
且政出多门,非所以肃清浩穰之术。
赵广汉尝患二辅乱其治,犹欲兼之,况厢事之末乎!
请罢蔡确、沈振,愿殚力公事,以报万一」。
是时,宰相王安石用事,与公异论,主于安石,见公不庭参。
公谓:「朝廷之仪,安可以私废」。
上疏辨之,由是上失宰相意。
神宗亦尝谕之曰:「卿何不与一二大臣协心济治乎」?
公对曰:「臣子于君父各伸其志。
知事陛下,不知附王安石」。
不数月,除龙图阁学士、知太原府,充河东路经略安抚使
盖朝廷以二鄙为虑,谓公深知西北事,故以阃制付之也。
前帅尝建惹凌议,不足示威武,公奏罢之。
夏国降羌数千人,公虑其为患,请遣诣境上,召其君归之,有不去者,乃留,外以示大体,内以消奸萌,两得其策。
事未报,果有谋归者,中旨亟令徙内郡,公谓:「降羌迁则生变,宜假宴犒,渐移徙至太原,并边既无虞,比次区析于华人之中,久则吾民矣」。
从之,塞外以宁。
累请复宪州以重形势,还置惠宁、肃定、神木三堡,以备应援。
又请募兵民子弟之彊劲者为勇敢,以壮军声。
如汉谪民戍边故事,下流非巨蠹积奸者,择少壮贳罪徙河外,以实边徼。
皆可其奏。
契丹议侵疆,谍者谓有称兵意,朝廷问公,以为未必然。
岢岚雁门求济师,皆不应。
契丹主驻云州,遣数骑涉吾境,逻者得之,契丹驰檄,纷辩不已。
公奏曰:「契丹意在疆埸,持此为端尔。
臣刺知云州无兵,朔艰食,愿朝廷缓答而峻拒之。
盛夏,兵未必至,惟以有备待非常,乃得计。
愿遣刘忱等至境上,姑以理谕,臣俾将佐饬兵观衅而动,此事机也」。
时朝廷以契丹使言顺礼恭,及持敦睦和好之,乃录契丹主书付公,谕以地界,且通商。
公复奏曰:「臣窃疑契丹此举非本心,盖见朝廷尚未克复河湟,不得不为唇齿之计,故以此尝我尔。
今欲争辨积年已定之疆界,曲固不在中国而在彼,则泛使之来,礼宜偃蹇而反恭顺,辞宜高抗而反卑逊,臣窃恐其意别有所在也。
敌意无厌,朝得寸,暮求尺,必又有侥倖之请,宜直以拒,或与以不当得之地,既杜其奸,未必不疑中国有谋,用此以饵之者。
若妄意于我,背盟伺隙,恐非岁月可解也」。
公争之既不能得,会遭太夫人丧去位,后竟以黄嵬山分水岭地与之,公常以为恨,士大夫为国远虑者,至今惜焉。
郡邑酒户,月以课入供河外,远或至千里,公请以季易月。
麟、府州汉户之单丁与蕃族之内附而遇歉者,檄有司蠲其役,且著为令。
晋俗尚焚骸,贫不克葬者,遂委不视,为竁四穴以藏之。
公在晋二年,治兵与民,皆得其心,以静制寇,不劳而服,父老至今犹能称道感叹之不已。
丧既除,又差知成都府
蜀久安无事,朝廷以德惠抚之,官吏或纵情忘分守,公一切以法度,上下宜之。
细民竞利,以高直占坊场,破产不能偿,相继箠死或自杀,公请蠲所负,以惠远人,乞推之诸路。
天子可其奏,获免者凡数十万计。
文州蕃族有复雠者,当以蕃法论,朝廷欲加诛,请赦之,以宁边圉;
缘罪徙内郡者,愿复之,以示恩信;
西山六州与汉人为婚姻者,请禁之,以防后患。
悉从公奏。
至于治石室黉舍,增置学官,广朝廷教育之意,又新乖崖张公,为书韩忠献公碑立祠下,慰蜀人之思,皆有助于治体也。
礼部郎中、知秦州,充秦凤经略安抚使
以失举,降秩一等,改虢州
及期,知江宁府
官制行,易朝请大夫
未踰年,又坐失举,降秩知滁州
甫三月,特起知青州,充京东东路安抚使,又徙知永兴军
时征西戎无功,调发恟骇,关右骚然,天子震怒,大臣无敢议者。
公过阙赐对,言:「虚内事外,恐动摇根本。
边隅之患,特手足之疥,圣德宜涵容,置之度外,天下幸甚」。
上嘉纳焉。
陕右保甲行团教法,州邑扰动。
公奏曰:「军旅之后,年饥人劳,正当完养其力,宜权罢教,俾之少休」。
乃得罢一年税租。
苗役之逋,荐饥不能偿,请倚阁以纾其乏。
流徙汉南者,请依富弼青州赈济术,俾京西安集之。
移税往他州,民不堪其劳,请宽下户。
诏皆纳可。
南山逃卒仅百人,依聚山谷,时出剽近县,或杀官吏,厚遗山民为耳目,因保甲团教掠兵器,驱村落马骡乘以遁。
捕者虽勇锐,终莫能遏,长安大恐。
公于是徙山中居民入保,奏罢并山团教,令歛外马悉归州县,乃发兵驱之。
未几,贼势自蹙,遂歼凶渠,而支党亦溃矣。
是年十二月,拜枢密直学士,旋除知渭州
转运使办军储非其术,按版籍强民以供,公揭榜罢之,增物价而民来愿输者众,廪计大实。
边吏请发防兵,公谓疆圉无事,遂不遣卒,无他虞。
弓箭手屡以戍废耕,公下番休之令,凡旬有五日而罢,边户便之。
朝廷方与民休息,有怀柔四夷之意,公亦以绥边弭寇为先务,不幸在镇三月而卒,故宏规远略,未施一二也。
初,公感疾,有大星陨于正寝,人咸异之。
及其没也,华人戎族皆恸哭。
讣至京师太皇太后嗟悼之深,且谓:「如刘庠辈不过数人,方将召用,而命不少假」。
󲦤绅士大夫识与不识,莫不伤之。
呜呼!
公刚方直谅,学造本统,通古今治乱安危之孰为,积深而蓄厚,亲逢睿明,被遇隆眷,发为爱君忧国之谋,推为泽民恤物之利,贤者事业,盖无愧负。
惟屡忤权贵,不忍一俯己徇合,悠然四方,遂至终老,此可悲也。
太皇太后为宗社万世计,保祐嗣皇,裁决大政,图倚旧德,共厎治安,而公不及见焉,此重可悲也。
公娶蔡氏,封安康郡君
男六人;
端夫凤翔府观察判官,先公五年卒;
次三人早亡;
敦夫承奉郎
宽夫承务郎
女一人,适定州北平主簿朱师略。
孙男二人:沔,假承务郎
浩,早夭。
女一人尚幼。
公享年六十四,有文集二十卷,奏议三十卷,藏于家。
雅不喜治生,禄廪所入,均以赡族人。
使契丹得金币,则以葬宗党之贫者,凡二十馀丧。
兄之子,互以恩补,故捐馆之日,宽夫犹未仕,此人所难能也。
储宫之议,公尤晦密,终神宗一朝无知者,此又难能也,视古君子何愧耶!
蜀茶之初禁,彭州,辄条其害以闻,朝廷委公与部使审议,公以言为然。
既罪废,公又累疏辨之,知我可谓矣。
后八年,见公于渭,从容语议,慨然有忧天下之心,至明年而亡矣。
其德业始终大概,可得而知也。
重以诸孤之勤请,敢哭而铭曰:
彭城之刘,实继楚元,奕世有显,又生公贤。
惟公之贤,以刚济忠,献告二后,靡言不从。
治平之末,独建大议,天人合符,传以神器。
始终一朝,公晦不言,方之古人,孰为后先?
公忠自将,义不附会,天子倚信,用公于外。
公之在外,十有八年,威扬惠浃,卒老于边。
离明坤载,协德而济,黄发在廷,惟公已矣。
生有大节,没有重名,敢告无穷,勒之斯铭。
无为 曹魏 · 何晏
 出处:全三国文 卷三十九
天地万物,皆以无为为本。
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不成者也。
阴阳恃以化生,万物恃以成形,贤者恃以成德,不肖恃以免身。
故无之为用,无爵而贵矣(《晋书·王衍传》,何晏王弼祖述老庄,立论云云。)
偃师城怀古 明末清初 · 施闰章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出处:学馀诗集卷之三十八
伊洛波寒渐作霜,嵩山入望倚天长。
吹箫庙古存缑岭,叩马村传自首阳
辅嗣断碑秋草没,田横高冢暮云黄。
可怜周武休兵地,乱后空城半白杨。
戏答荀融 曹魏 · 王弼
 出处:全三国文 卷四十四
夫明足以寻极幽微,而不能去自然之性。
颜子之量,孔父之所豫在,然遇之不能无乐,丧之不能无哀。
又常狭斯人,以为未能以情从理者也。
而今乃知自然之不可革。
足下之量,虽已定乎胸怀之内,然而隔逾旬朔,何其相思之多乎?
故知尼父之于颜子,可以无大过矣(《魏志·钟会传》注引何劭为《王弼传》)
感怀 清 · 赵观彬
 出处:悔轩集卷
日从何处得,日从何处失。
一日复一日,新年又六日。
非复颜渥丹,几何头浑雪。
少时志气壮,窃期皇王弼
管乐不足数,伊吕欲为匹。
吾东际尧舜肃宗果圣哲。
旷世知遇,特地侈擢拔。
恒怀补衮诚,益勉匪躬节。
桑海倏变迁,乔山多岁月。
天下穷无归,枕上泪有血。
主辱敢言家,时危倍恋阙。
迟徊尚江村,忧愤殆狂疾。
面壁晨鸡催,倚杖暝鸦没。
万事但孤啸,百年真一瞥。
耻生则支离,叹老还倏忽。
初阳渐破阴,大化将苏物。
庭树老而病,犹欲花与实。
反隅人亦然,慰我客有说。
只可留双目,义理岂长屈。
王西樵考功 明末清初 · 施闰章
五言排律 押侵韵 出处:学馀诗集卷之四十三
海内文章伯,斯人独素心。
风流争玉树,气类缅苔岑。
戎楷官何忝,阴何兴不禁。
百罹曾患难,三仕总萧森。
雅咏耽吴越,高怀托向禽。
摧颓无鵩赋,殄瘁失书淫。
京辇追高会,壶觞伴苦吟。
同声兄弟好,衔痛蓼莪深。
名士希年寿,伤心自古今。
恨虚辅嗣麈,凄断伯牙
八子情摇落(时同西樵兄弟有八家诗行世。),千秋事陆沉。
岱云今黯淡,回首一沾襟。
王弼 西晋 · 何劭
 出处:全晋文卷十八
幼而察慧,年十馀,好老氏,通辩能言。
父业,为书郎
裴徽吏部郎未弱冠,往造焉。
一见而异之,问曰:「夫无者诚万物之所资也,然圣人莫肯致言,而老子申之无已者何」?
曰:「圣人体无,无又不可以训,故不说也。
老子是有者也,故恒言无所不足」。
寻亦为傅嘏所知。
于时何晏吏部尚书,甚奇,叹之曰:「仲尼称后生可畏,若斯人者,可与言天人之际乎」!
正始中黄门侍郎累缺。
既用贾充、裴秀、朱整,又议用
丁谧争衡,致高邑王黎于曹爽用黎。
于是以台郎
初除,觐,请间,为屏左右,而与论道,移时无所他及,以此嗤之。
专朝政,党与共相进用,通俊不治名高。
寻黎无几时病亡,王沈代黎,遂不得在门下,为之叹恨。
在台既浅,事功亦雅非所长,益不留意焉。
淮南刘陶善论纵横,为当进所推。
每与语,常屈
天才卓出,当其所得,莫能夺也。
性和理(《艺文类聚》七十四作「性好𢎪理」。),乐游宴,解音律,善投壶。
其论道傅会文辞,不如何晏,自然有所拔得,多也。
颇以所长笑人,故时为士君子所疾。
钟会善,论议以校练为家,然每服弼之高致。
何晏以为圣人无喜怒哀乐,其论甚精,钟会等述之。
与不同,以为圣人茂于人者神明也,同于人者五情也。
神明茂故能体冲和以通无;
五情同故不能无哀乐以应物,然则圣人之情,应物而无累于物者也。
今以其无累,便谓不复应物,失之多矣。
注《易》,颍川荀融《大衍义》。
答其意,白书以戏之曰:「夫明足以寻极幽微,而不能去自然之性。
颜子之量,孔父之所预在,然遇之不能无乐,丧之不能无哀。
又常狭斯人,以为未能以情从理者也,而今乃知自然之不可革。
足下之量,虽已定乎胸怀之内,然而隔逾旬朔,何其相思之多乎?
故知尼父之于颜子,可以无大过矣」。
注《老子》,为之指略,致有理统。
注《道略论》、注《易》,往往有高丽言。
太原王济好谈,病《老》《庄》,常云:「见《易》注,所悟者多」。
为人浅而不识物情,初与王黎、荀善,黎夺其黄门郎,于是恨黎,与亦不终。
正始十年曹爽废,以公事免。
其秋遇疠疾亡,时年二十四,无子绝嗣。
弼之卒也,晋景王闻之,嗟叹者累日,其为高识所惜如此(《魏志·钟会传》注。案:《世说·文学篇》注引《别传》,其文小异。)
复友生论文书880年5月 唐 · 陆龟蒙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辱示近年作者论文书二篇。使仆是非得失于其间。
仆性虽极顽冥。亦知惴息汗下。
见𧥮诃之甚难。招怨患之甚易也。
况仆少不攻文章。止读古圣人书。
诵其言思其道而未得者也。每涵咀义味。
独坐日昃。案上有一杯藜羹。
如五鼎七牢馈于左右。加之以撞金石万羽籥也。
未尝干有司对问希品第。未尝历王公丐贷饰车马。
故无用文处。江湖间不过美泉石则记之。
耸节概则传之。触离会则序之。
值巾垒则铭之。简散诞放。
无所讳避。又安知文之是欤非欤。
生过听。德我太甚。
苟嘿嘿不应。非朋友切切偲偲之义也。
故扶病把笔。一二论之。
曰我自小读六经。孟轲杨雄之书。
颇有熟者。求文之旨趣规矩。
无出于此。及子史。
则曰子近经。经语古而微。
史近书。书语直而浅。
所言子近经近何经。史近书近何书。
书则记言之史也。史近春秋。
春秋则记事之史也。六籍中独诗书易象与鲁春秋经圣人之手耳。
礼乐二记。虽载圣人之法。
近出二戴。未能通一纯实。
故时有龃龉不安者。盖汉代诸儒争撰而献之。
求购金耳。记言记事。
参错前后。曰经曰史。
未可定其体也。按经解则悉谓之经。
区而别之。则诗易为经。
书与春秋实史耳。学者不当浑而言之。
且经解之篇句名出于戴圣耳。王辅嗣因之以易为经。
杜元凯因之以春秋为经。孔子曰。
学诗乎。学礼乎。
易之为书也。原始要终。
知我以春秋。罪我以春秋。
未尝称经。称经非圣人之旨也。
盖出于周公谥法。经纬天地曰文故也。
有经书必有纬书。圣人既作经。
亦当作纬。譬犹织也。
经而不纬。可成幅乎。
纬者且非圣人之书。则经亦后人强名之耳。
非圣人之旨明矣。苟以六籍谓之经。
习而称之可也。指司马迁班固之书谓之史。
何不思之甚乎。六籍之内。
有经有史。何必下及子长孟坚
然后谓之史乎。孔子曰。
吾犹及史之阙文也。又曰。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
又曰。董狐古之良史也。
此则笔之曲直。体之是非。
圣人悉论而辨之矣。岂须班马而后言史哉。
以诗易为经。以书春秋为史足矣。
无待于外也。谓经语古而皆微。
则易曰履霜坚冰至。初筮告。
再三渎。渎则不告。
苦节不可贞之类。果纯古而微乎。
谓史语直而浅。则春秋书考仲子之宫。
初献六羽。及齐师战于乾时。
我师败绩。辛巳有事于太庙。
仲子遂卒于陲。壬午犹绎万入去籥之类。
果纯直而浅乎。经不纯微。
史不纯浅。又可见也。
言文之不可立论。则曰春秋不当言无使滋蔓。
又曰春秋举军旅会盟。岂非叙事耶。
引左氏传语。徵左氏叙事。
悉谓之春秋可乎。春秋大典也。
举凡例而褒贬之。非周公之法所及者。
酌在夫子之心。故游夏不能措一词。
若区区于叙事。则鲁国史官耳。
孰谓之春秋哉。前所谓自小读六经颇有熟者。
求文之旨趣规矩不出于此。妄矣。
又一篇曰。某文也。
某辞也。文既与辞异。
是文优而辞劣耳。易之翼曰系辞。
系辞曰。齐小大者存乎卦。
辨吉凶者存乎辞。故卦有小大。
辞有险易。又曰。
观其彖辞。则思过半矣。
易之辞非文耶。书载帝庸作歌。
皋陶乃赓载歌。又歌五子之歌。
皆辞也。书之辞非文耶。
属辞比事。春秋教也。
春秋之辞非文耶。礼有朝聘之辞。
娶夫人之辞。乐有登歌荐之辞。
礼乐之辞非文耶。法言曰。
往者杨墨塞路。孟子辞而辟之。
廓如也。孟轲之辞非文耶。
太元曰。元之辞也。
沉以穷乎下。浮以际乎上。
杨雄之辞非文耶。是知文者辞之总。
辞者文之用。天之将丧斯文也。
天之未丧斯文也。不当称辞。
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
不当称文。文辞一也。
但所适者有宜耳。何异涂云云哉。
又曰声病之辞非文也。夫声成文谓之音。
五音克谐。然后中律度。
故舜典曰。诗言志。
歌永言。声依永。
律和声。声之不和病也。
去其病则和。和则动天地。
感鬼神。反不得谓之文乎。
犹绘事组绣中有精觕耳。太凡辞人之说。
不敢避墉垣援肤爪而自矜于堂奥心府也。要在引学者当知是事以明之而已矣。
师道不行。后生多泥于所习。
有陷而溺者。力能援之可也。
如或不同。请观过而后罚。
浮山吟送药公入青原山时为笑峰禅师扫塔 明末清初 · 施闰章
 出处:学馀诗集卷之十八
浮山一片云,飞落苍梧野。
忽值南风吹,旋归庐岳(药公家浮山,避地梧州华盖寺。值余奉使西粤,始同归,抵匡庐别。)
往还离合讵无因,十年旧事休重陈。
三生石上魂未断,长瓢来濯清江滨。
老禅不演三乘义,却注南华穷彖系。
推倒辅嗣冢中骨,笑看蒙叟人间世。
洮洮清辨浑无语,食尽荼蓼觉蜜苦。
戏拈稊米是神山,捲起河源作飞雨。
坐中秋色何苍苍,城头绝巘森相望。
兴来遣兴挥秃笔,淋漓墨迹纷满床。
塔扫青原入山窟,地作蒲团随处歇。
黄荆倒插郁菁葱(七祖开山时尝倒插黄荆,至今尚茂。),又见孙枝争秀发。
螺湖鹭浦夕阳曛,吸尽西江独有君。
别后思君何处所,金牛泉畔夜钟闻。
魏氏春秋评 其二十八 王弼注《易》 东晋 · 孙盛
 出处:全晋文 卷六十三
《易》之为书,穷神知化,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与于此?
世之注解,殆皆妄也。
以附会之辨而欲笼统玄旨者乎?
故其叙浮义则丽辞溢目,造阴阳则妙赜无闻。
至于六爻变化,群象所效,日时岁月,五气相推,皆摈落,多所不关。
虽有可观者焉,恐将泥夫大道(《魏志·钟会传》注)
《晋阳秋》评 其十 老子疑问反讯 东晋 · 孙盛
 出处:全晋文 卷六十四
《道经》云:「故常无欲以观其录,故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旧说及王弼解妙谓始,徼谓终也。
夫观始要终,睹妙知著,达人之鉴也。
既已欲澄神,昭其妙始,则自思已,口宜悉镇之,何以复须有欲得其终乎!
宜有欲俱出妙门,同谓之玄。
若然,以往复,何独贵于无欲乎!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
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盛以为美恶之名,生乎美恶之实。
道德淳美,则有善名,顽嚚聋昧,则有恶声。
故《易》曰:「恶不积,不足以灭身」。
又曰:「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
又曰:「韶尽美矣,未尽善也」。
然则大美大善,天下皆知之,何得云斯恶乎?
若虚美非美,为善非善,所美过美,所善违中,若此皆世教所疾。
圣王奋诫天下,亦自知之于斯谈。
「不尚贤,使民不争;
不贵难得之货,使人不为盗;
常使民无知无欲,使知者不敢为」。
又曰:「绝学无忧,唯之与阿,相去几何?
善之与恶;
相去何若」?
下章云:「善人不善人之题,不善人善人之资;
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
盛以为民苟无欲,亦何所师于师哉!
既相师资,非学如何不善?
师善非尚贤,如何贵爱?
既存则美恶不得不障,非相去何若之谓?
又下章云:「人之所教,我亦以教人;
吾言甚易知,而天下莫能知」。
又曰:「吾将以为教父,原斯谈也,未为绝学」。
所云绝者,尧孔之学邪?
尧孔之学,随时设教;
老氏之言,一其所尚。
随时设教,所以道通百代;
一其所尚,不得不滞于适变,此又暗弊所未能通者也。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和其光,同其尘」。
盛以为老聃可谓知道,非体道者也。
昔陶唐之莅天下也,无日解哉则维照任众,师锡匹夫则馺然禅授,岂非冲而用之,光尘同波哉?
伯阳则不然。
既处浊位,复远遁西戎,行止则猖狂其迹,著书则矫诳其言,和光同尘,固若是乎!
余固以为知道,体道则未也。
「三者不可致诘,混然为一,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
无物之象,是谓惚恍」。
下章云:「道之为物,唯恍与惚。
惚兮恍兮,其中有像;
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此二章或言无物,或言有物,先有所不宜者也。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下章:「执者失之,为者败之」。
而复云「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或执或否,得无隐矛盾之论乎?
「绝圣弃知,民利百倍」。
孙盛曰:夫有仁圣,必有仁圣之德迹,此而不崇,则陶训焉融?
仁义不尚,则孝慈道丧。
老氏既云绝圣,而每章辄称圣人;
既称圣人,则迹焉能得绝?
若所欲绝者,绝尧、舜、周、孔之迹,则所称圣者,为是何圣之迹乎?
即如其言,圣人有宜灭其迹者,有宜称其迹者,称灭不同,吾谁适从?
「绝仁弃义,民复孝慈」。
若如此谈,仁义不绝,则不孝不慈矣。
复云居善地与善仁,不审与善仁之仁,是向所云欲绝者非邪?
如其是也,则不宜复称述矣;
如其非也,则未详二仁之义:一仁宜绝,一仁宜明,此又所未达也。
若谓不圣之之圣,不仁之仁,则教所诛,不假高唱矣,逮至庄周云:「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又曰:「田常窃仁义以取齐国」。
夫天地陶铸,善恶兼育,各禀自然,理不相关。
枭鸩纵毒,不假学于鸾凤,豺虎肆害,不借术于麒麟。
此皆天质自然,不须外物者也。
何至凶顽之人,独当假仁义以济其奸乎?
若乃冒顿杀父,郑伯盗郐,岂复先假孝道,获其终害乎?
而庄李掊击杀根,毁驳正训,何异疾盗贼而销铸干戈,睹食噎而绝弃嘉谷乎?
后之谈者,虽曲为其义,辩而释之,莫不艰屯于杀圣,困踬于忘亲也。
「知我者希,则我贵矣」。
上章云:「圣人之在天下也,百姓皆注其耳目,师资贵爱,必彰万物」。
如斯则知之者安得希哉?
知希者何必贵哉?
即己之身见贵九服,何得佩实抗言云贵由知希哉?
斯盖欲抑动恒俗,故发此过言耳。
圣教则不然。
中和其词,以理训导,故曰「在家必闻,在邦必闻」也,是闻必达也。
不见善而无闷,潜龙之德;
人不知而愠,君子之道,众好之必察焉,众恶之必察焉,既不以知多为显,亦不以知少为贵。
诲诱绰绰,理中自然,可与老聃之言同日而语其优劣哉?
「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
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
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
处其实,不处其华也」。
孙盛曰:老聃足知圣人礼乐非玄胜之具,不获已而制作耳。
而故毁之何哉?
是故屏拨礼学,以全其任自然之论,岂不知叔末不复得返自然之道,直欲伸己好之怀,然则不免情干所悦,非浪心教物者也。
非唯不救,乃奖其弊矣。
「王侯得一以为天下贞。
贞,正也」。
下章云:「孰知其极、其无正,正复为奇,善复为妖」。
寻此二章,或云天下正,或言无正,既云善人不善人师,而复云为妖,天下之善一也。
而或师或妖,天下之正道一也。
而云正复为奇,斯反鄙见所未能通也。
或问老庄所以故此发唱,盖与圣教相为表里,其于陶物明训,其归一也。
以为不然。
夫圣人之道,广大悉备,犹日月悬天,有何不照者哉!
老氏之言,皆驳于六经矣,宁复有所愆之,俟佐助于聃、周乎?
庄周所谓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者也。
至于虚诳谲怪矫诡之言,尚拘滞于一方,而横称不经之奇词也(《广弘明集》五)
道德真经广圣义序 唐末至五代 · 杜光庭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三十一
序曰。
珠韬玉札云。
太上老君降迹行教。
远近有四。
其一。
历劫禀形。
随方演化。
即千二百号百八十名
散在诸经。
可得徵验矣。
其二。
此劫开皇之始。
运道之功。
孕育乾坤。
胞胎日月。
为造化之本。
天地之根。
播气分光。
生成品汇。
自五太之首。
逮殷周之前。
帝王
代代应见。
即郁华录图。
广成尹寿
因机表号是也。
三皇迭往。
五帝不归。
云纪龙师。
时迁数革。
鸟官火运。
川逝风移。
步骤不同。
浇淳渐变。
虽揖让斯在。
而干戈屡兴。
阪泉有剪戮之师。
丹浦有专征之旅。
智诈行而太朴隐。
仁爱显而孝慈生。
元默希夷。
日以寝薄。
陶唐以耄昏厌位。
虞舜以历试登庸。
忧轸万方。
服勤庶政。
老君号尹寿子
居于河阳
以道德真经降授于
经之旨也。
道以无为居先。
德以有称为次。
亦犹三皇之书。
言大道也。
五帝之书。
言常道也。
其下薄裁非之义。
节兼爱之仁。
损俯仰之礼。
挫铦巧之智。
斥用兵之暴。
抑谲诈之谋。
使人复朴还淳
以无为无事为理。
虽力而行之。
窜凶举相。
明目达聪。
敦睦九族。
平章百姓。
而恬和清静之道。
莫能致也。
故禹汤之后。
天下为家。
各亲其亲。
各子其子。
大道既隐。
元化不流。
礼乐滋繁。
政刑大用矣。
其三。
老君以商阳甲子代降神寓胎。
武丁之年。
诞生于亳。
即今真源县九龙太清宫是其地也。
或隐或显。
潜化偫方。
周昭王癸丑之年。
以此二经授关令尹喜
传于天下。
世得而闻焉。
其四。
将化流沙。
尹喜期会于西蜀青羊之肆。
示现降生。
昭王丁巳之年也。
此道德经自函关所授。
累代尊行。
哲后明君。
鸿儒硕学。
诠疏笺注。
六十馀家。
则有节解上下内解上下想尔二卷。
河上公章句严君平指归十四卷。
山阳王弼注。
南阳何晏
河南郭象
颍川钟会
隐士孙登
仆射太山羊祜
沙门罗什
沙门图澄。
沙门僧肇
梁隐居陶宏景。
范阳卢裕。
草莱臣刘仁
吴郡徵士顾欢
灵仙人晋人河东裴楚思。
秦人京兆杜弼
宋人河南张凭
梁武帝
梁简文帝
清河张嗣。
梁道士元静
梁道士孟安排
梁道士智周
梁道士窦略。
陈道士诸糅。
道士刘进
道士李橎。
唐太史令傅奕
唐嵩山道士魏徵
法师宗文明。
仙人胡超。
道士安邱。
道士尹文操
法师韦录。
道士王元辩。
谏议大夫肃明观主尹愔
道士徐邈
直翰林道士何思远。
岳道士薛季昌
洪源先生王鞮。
法师赵坚。
太子司议郎杨上善。
吏部侍郎贾至
道士
任真子李荣
成都道士黎元兴。
太原少尹王光庭
道士惠超
龚法师
通义郡道士任太元。
道士冲先生殿中监申甫
岷山道士张君相。
道士成元英。
汉州刺史王真
道士少明
元宗皇帝所注道德上下二卷。
即今所广疏矣。
所释之理。
诸家不同。
或深了重
不滞空有。
或溺推因果。
偏执三生。
或引合儒宗。
或趣归空寂。
莫不并探骊室。
竞掇珠玑。
陟钟山
争窥圭瓒。
连城在握。
照乘盈怀。
敷宏则光粲缣缃。
演畅则䌽文编简。
语内修则八琼玉雪。
雰霭于丹田。
九转琅膏。
晶荧于绛阙。
尽六气回环之妙。
臻五灵夹辅之功。
忘之于心。
息之于踵。
得无所得。
而了达化元矣。
语品證也。
则摆落细尘。
上秩。
游八外而放旷。
指三境而跻升。
蹈太乙之位矣。
而总内外之要。
兼人天之能者。
未有其伦。
开元至道昭肃孝皇帝降神龙变。
接统象先
戡内难以乘乾。
咨中兴而御极。
无为在宥。
四十五年。
汾水襄城
靡劳辙迹。
具茨大隗
自得朋游。
廓八溟为仁寿之庭。
普万宇为华胥之国。
至道至德。
哉明哉。
钦若尊经。
本朝家教。
象系不足以拟议。
风雅不足以指陈。
横亘古今。
独立宇宙。
虽诸家染翰。
未穷众妙之门
多士研精。
莫造重元之境。
凝旒多暇。
属想有归。
躬注八十一章。
制疏六卷。
内则修身之本。
囊括无遗。
外即理国之方。
洪纤毕举。
宸藻遐布。
夺五云之华。
天光焕临。
则两曜之色固可以季仲十翼。
辉映二南。
若亲禀于元元。
信躬传于太上。
冠九流而首出。
垂万古而不刊。
则大风赤雁之歌。
诚难接武。
典论金楼之作。
讵可同年。
但以疏注之中。
引经合义。
周书鲁史。
互有发明。
四始漆园。
或申属类。
后学披卷。
多瞢本源。
辄采摭众书。
研寻篇轴。
随有比况。
咸得备书。
纂成广圣义三十卷。
大明在上。
而爝火不休。
巨泽溥天。
而灌浸不息。
诚不知量。
粗备阙文。
天复元年龙集辛酉九月十六日甲子序。
叶云心注清净经序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三八、《后乐集》卷一七
关尹子曰:「非有道不可言,不可言即道」。
果不可言欤?
经以载道,圣贤立言以明道,训故者复以之正讹辨惑,发挥圣贤之言而道乃无蔽,则言恶乎可废?
当知口耳之所及者,道之筌蹄,而得于神融心会,则言皆糟粕耳。
《常清净经》,道藏之上品,学道之户牖也。
余尝诵阅,至老而未究其奥。
云心居士一日过我,袖出《解义》,玩绎数章,简易而明白,似于经旨已无馀蕴,不觉击节,自谓弗如也。
诧以示诸同志,或有难之者曰:「所释无形无情无名然矣,不区以别之,则生天地、运日月、长万物,皆可以形情而互迁,于此得无遗论乎」?
予答之曰:「擘肌分理而析其义,则易流于穿凿;
举纲撮要而归诸理,则不失于浑融」。
继有难之者曰:「太上此书幽眇玄邈,未易窥测。
而欲以儒者之辞发其秘,显其微,亦难矣夫」。
予又语之以王辅嗣老子解《易》,郭象解《庄子》似庄子,议者非之。
今以简易明白之说而阐幽眇玄邈之旨,则亦奚病?
然尝闻之,道不可闻,不可见,矧可言?
故关子可以言归之有道者,而且喻之以如吹影,岂厚诬哉。
湛然澄水,纤翳不留,混茫太虚,群动俱息。
爰清爰静,是特入道之端倪。
而语其至极,则窈乎寥乎,超乎太易之先,且无朕迹可求,况得以笔舌拟议形容耶?
云心于真常之蕴固以深造而自得之矣,而不免于言者,盖欲为后学筌蹄耳。
学者茍能繇其所言以推寻其所不容言者,潜通默识,籥乎太上之,则是经亦糟粕也。
然则太上著其所而为是经,云心演其义而为是辞,与夫人之问难、仆之辨释皆赘也,又从而为之序,不尤赘乎!
曷若一付之忘言。
益斋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八四
闽中刘先生以《易》得官,闽之言《易》者喜道之。
吾兄景阳侍叔父奉吏,居建安三年,益从刘游,得要领,能为人诵说。
既归,碎所居为斋,萃群书读之,取于其经而名曰「益」,顾弟迈曰:为我识之。
迈未尝为《易》,不能言,而吾兄之旨不可拒,则为铭曰:
左诗右书,组华酿腴,景阳之居。
嗜善如饥,救过如食,景阳之益。
辅嗣之唇,其说凿,其濡客斋之管,维以铭之。
金堂谢君书1098年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四、《河南程氏文集》卷九、《邵氏闻见后录》卷五、《程子年谱》卷一二 创作地点:重庆市市辖区涪陵区
颐启:前月末,吴斋郎送到书信,即递中奉报,计半月方达。
冬寒,远想雅履安和。
侨居旋为客次,日以延望,乃知止行,甚悒悒也。
来春江水稳善,候有所授,能一访甚佳。
只云忠涪閒看亲,人必不疑也。
颐偕小子甚安。
来春本欲作《春秋》文字,以此无书,故未能,却先了《论》、《孟》或《礼记》也。
《春秋》大义数十,皎如日星,不容遗忘,只恐微细义例,老年精神有所漏落。
且请推官用意寻究,后日见助,如往年所说,许止、蔡般书葬类是也。
若欲治《易》,先寻绎令熟,只看王弼、胡先生、王介甫三家文字,令通贯,馀人《易》说无取,枉费功。
年亦长矣,宜汲汲也。
未相见閒,千百慎爱。
十一月初九日,颐启。
易上下篇义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六、《周易程氏传》卷首、《河南程氏文集》遗文
《乾》、《坤》,天地之道,阴阳之本,故为上篇之首;
《坎》、《离》,阴阳之成质,故为上篇之终。
《咸》、《恒》,夫妇之道,生育之本,故为下篇之首;
《未济》,《坎》、《离》之合,《既济》,《坎》、《离》之交,合而交则生物,阴阳之成功也,故为下篇之终。
二篇之卦既分,而后推其义以为之次,《序卦》是也。
卦之分则以阴阳,阳盛者居上,阴盛者居下。
所谓盛者,或以卦,或以爻。
卦与爻取义有不同。
如《剥》:以卦言,则阴长阳剥也;
以爻言,则阳极于上,又一阳为众阴主也。
如《大壮》:以卦言,则阳长而壮;
以爻言,则阴盛于上,用各于其所,不相害也。
《乾》,父也,莫亢焉;
《坤》,母也,非《乾》无与为敌也。
故卦有《乾》者居上篇,有《坤》者居下篇。
而《复》阳生,《临》阳长,《观》阳盛,《剥》阳极,则虽有《坤》而居上;
《姤》阴生,《遁》阴长,《大壮》阴盛,《夬》阴极,则虽有《乾》而居下。
其馀有《乾》者皆在上篇,《泰》、《否》、《需》、《讼》、《小畜》《、履》、《同人》、《大有》、《无妄》、《大畜》也。
有《坤》而在上篇,皆一阳之卦也。
卦五阴而一阳,则一阳为之主,故一阳之卦皆在上篇,《师》、《谦》、《豫》《、比》、《复》、《剥》也。
其馀有《坤》者皆在下篇,《晋》、《明夷》、《萃》、《升》也。
卦一阴五阳者,皆有《乾》也,又阳众而盛也,虽众阳说于一阴,说之而已,非如一阳为众阴主也。
王弼云「一阴为之主」,非也。
故一阴之卦皆在上篇,《小畜》、《履》、《同人》、《大有》也。
卦二阳者,有《坤》则居下篇;
《小过》虽无《坤》,阴过之卦也,亦在下篇。
其馀二阳之卦,皆一阳生于下而达于上,又二体皆阳,阳之盛也,皆在上篇,《屯》、《蒙》、《颐》、《习坎》也。
阳生于下,谓《震》、《坎》在下。
《震》,生于下也。
《坎》,始于中也。
达于上,谓一阳至上,或得正位也。
生于下而上达,阳之畅盛也。
阳生于下而不达于上,又阴众而阳寡,复失正位,阳之弱也,《震》也,《解》也。
上有阳而下无阳,无本也,《艮》也,《蹇》也。
《震》、《坎》、《艮》,以卦言则阳也,以爻言则皆始变,微也。
而《震》之上《艮》之下无阳,《坎》则阳陷,皆非盛也。
唯《习坎》则阳上达矣,故为盛卦。
二阴者,有《乾》则阳盛可知,《需》、《讼》、《大畜》、《无妄》也;
无《乾》而为盛者,《大过》也,《离》也。
《大过》阳盛于中,上下之阴弱矣。
阳居上下,则纲纪于阴,《颐》是也。
阴居上下,不能主制于阳而反弱也;
必上下各二阴,中唯两阳,然后为胜,《小过》是也。
《大过》、《小过》之名可见也。
《离》则二体上下皆阳,阴实丽焉,阳之盛也。
其馀二阴之卦,二体俱阴,阴盛也,皆在下篇,《家人》、《睽》、《革》、《鼎》、《巽》、《兑》、《中孚》也。
卦三阴三阳者敌也,则以义为胜。
阴阳尊卑之义,男女长少之序,天地之大经也。
阳少于阴而居上,则为胜。
《蛊》,少阳居长阴上;
《贲》,少男在中女上,皆阳盛也。
《坎》虽阳卦,而阳为阴所陷,弱也,又与阴卦重,阴盛也。
故阴阳敌而有《坎》者,皆在下篇,《困》、《井》、《涣》《、节》、《既济》、《未济》也。
或曰:一体有《坎》,尚为阳陷,二体皆《坎》,反为阳盛,何也?
曰:一体有《坎》,阳为阴所陷,又重于阴也;
二体皆《坎》,阳生于下而达于上,又二体皆阳,可谓盛矣。
男在女上,乃理之常,未为盛也。
若失正位而阴反居尊,则弱也。
故《恒》、《损》、《归妹》、《丰》皆在下篇。
女在男上,阴之胜也。
凡女居上者,皆在下篇,《咸》、《益》、《渐》、《旅》、《困》、《涣》、《未济》也。
唯《随》与《噬嗑》,则男下女,非女胜男也。
故《随》之《彖》曰:「刚来而下柔」。
《噬嗑》彖曰:「柔得中而上行」。
长阳非少阴可敌,以长男下中少女,故为下之。
若长少敌,势力侔,则阴在上为陵,阳在下为弱,《咸》、《益》之类是也。
《咸》亦有下女之象,非以长下少也,乃二少相感以相与,所以致陵也,故有利贞之诫。
《困》虽女少于男,乃阳陷而为阴掩,无相下之义也。
《小过》,二阳居四阴之中,则为阴盛;
《中孚》,二阴居四阳之中,而不为阳盛,何也?
曰:阳体实,《中孚》中虚也。
然则《颐》中四阴不为虚乎?
曰:《颐》二体皆阳卦,而本末皆阳,盛之至也。
《中孚》二体皆阴卦,上下各二阳,不成本末之象,以其中虚,故为《中孚》,阴盛可知矣。
按:此篇及《易序》原载于《易传》卷首,单独成文。本书视作单篇论文收录。
道德真经传序 晚唐 · 陆希声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十三
道隐
世教衰。
天下方大乱。
当是时。
天必生圣人。
圣人忧斯民之不底于治。
而扶衰救乱之术作。
周之末世其几矣。
于是仲尼阐三代之文。
扶其衰。
老氏据三皇之质。
以救其乱。
其揆一也。
仲尼之术兴于文。
文以治情。
老氏之术本于质。
质以复性。
性情之极。
圣人所不能异。
文质之变。
万世所不能一也。
易曰显诸仁。
以文为教之谓也。
文之为教其事彰。
故坦然明白。
坦然明白。
则雅言者详矣。
易曰藏诸用。
以质为教之谓也。
质之为教其理微。
故深不可识。
深不可识。
则妄作者众矣。
夫惟老氏之术。
道以为体。
名以为用。
无为无不为。
而格于皇极者也。
杨朱宗老氏之体。
失于不及。
以至于贵身贱物。
周述老氏之用。
失于太过。
故务欲绝圣弃智。
申韩失老氏之名。
而弊于苛缴刻急。
王何失老氏之道。
而流于虚无放诞。
此六子者。
皆老氏之罪人也。
而世因谓老氏之指。
其归不合于仲尼
故訾其名。
则曰搥提仁义。
绝灭礼乐。
病其道。
则曰独任清虚。
何以为治。
于戏。
世之迷。
其来远矣。
是使老氏受诬于千载。
道德不行于当世。
良有以也。
且老氏本原天地之始。
历陈古今之变。
先明道德。
次说仁义。
下陈礼乐之失。
刑政之烦。
语其驯致而然耳。
其秉要执本。
在乎情性之极。
故其道始于身心。
刑于家国。
以施于天下。
如此其备也。
而惑者尚多云云。
岂不谓厚诬哉。
伏羲氏画八卦。
象万物。
穷性命之理。
顺道德之和。
老氏亦先天地。
本阴阳。
推性命之极。
原道德之奥。
此与伏羲同其原也。
王观大易九六之动。
贵刚尚变。
而要之以中。
老氏亦察大易七八之正。
致柔守静。
而统之以大。
此与文王通其宗也。
孔子祖述尧舜
宪章文武。
导斯民以仁义之教。
老氏亦拟议伏羲。
弥纶黄帝
冒天下以道德之化。
此与孔子合其权也。
此三君子者。
圣人之极也。
老氏皆变而通之。
反而合之。
研至变之机。
探至精之赜。
斯可谓至神者矣。
王弼以为圣人以合体。
老氏未能体道。
阮籍谓之上贤亚圣之人。
盖同于辅嗣
岂以老氏经世之迹。
未足充其所言耶。
斯不然也。
于戏。
圣人之在世也。
有有迹。
无迹
故道之不行也。
或危身历聘。
以天下为其忧。
或藏名飞遁。
示世故不能累。
无迹
殊途同归。
斯实道义之门。
非徒相反而已。
然则仲尼之所以出。
老氏之所以处。
老氏之所以默。
仲尼之所以语。
盖屈伸隐显之极也。
二子安能识之哉。
司马迁统序众家。
以道德为首。
可谓知本末矣。
班固作古今人表。
乃诎老氏于第三品。
虽其名可诎
而道可贬乎哉。
于戏。
老氏之术。
见弃于当代久矣。
斯数子者之由也。
仲尼亲见老氏。
叹其曰犹龙乎。
从之问礼。
诚无间然。
著在记传。
后世不能通其意。
是以异端之说纷然。
盖述之者不穷其源。
故非之者不尽其致。
噫。
斯传之不作。
则老氏之指。
或几乎息矣。
今故极其致。
显其微。
使昭昭然与偫圣人意相合。
有能体其
用其名。
执古以御今。
致治如反掌耳。
自言老氏术者。
太史公近之。
为治少得其
帷汉文耳。
其他皮传诡说。
皆不足取。
吴郡陆希声序。